海南金融
主办单位:中国人民银行海口中心支行
国际刊号:1003-9031
国内刊号:46-100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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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定之谈海南金融

 蒋定之赴海南的时间并不长。2010年底,时年56岁的他自中国银监会副主席任上南下琼崖,次年8月出任海南省委副书记和代省长,今春正式出任海南省省长。
   海南算欠发达地区。除了自身独特的气候环境资源,发展优势有限。这对于多年在江苏从政,当过江苏省常务副省长的蒋定之来说,可谓感触殊深。所以,他强调“加快发展是海南当前最大的政治”,不能“守着美好山川过贫穷落后的生活”;当然,海南“底子薄、基础差”,要在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加快发展”,也必须“认真做,不能急”。他还认为,在没有经历过工业文明洗礼的海南发展现阶段,政府的作为应当是“主导性的、强势的、积极的”。
   显然与银监会五年经历正相关,新任海南省长谈海南,有着金融视角。在海口市国兴大道12层大楼的省长办公室接受采访,蒋定之从房地产和金融谈起,讲的是“重振海南金融业繁荣时代”的发展路径和战略思考。
  格外珍视和爱护房地产业发展
   财新《新世纪》:你如何看待国际旅游岛战略与房地产业发展的关系?现在一提海南房地产,很容易使人想起当初的泡沫时期,发展这一产业如何避免重蹈复辙?
   蒋定之:以海南独特的自然条件,发展房地产业是一个重要的产业选择。建设国际旅游岛,赋予了海南房地产业崭新的内涵,我们要积极引导和发展与旅游业相适应的房地产业,保持房地产业平稳、健康发展。比如,建设富有海南特色的高品质星级宾馆、度假村,发展满足休闲度假、避寒、疗养等不同需求的度假型、居住型和度假居住结合型房地产。我们还要加强保障性住房建设,逐步改善本省城乡居民的住房条件。
   在房地产发展上,海南走过一段弯路。上个世纪90年代初,海南曾经出现了严重的房地产泡沫,不仅使我们付出巨大的发展代价,而且更是让我们错失了重大的难得的历史机遇。我们非常重视汲取那次房地产泡沫的教训,今天格外珍视和爱护房地产业发展的健康度。
   国际旅游岛建设上升为国家战略以来,海南房地产业实现了跨越式发展。2011年前三季度,海南商品房屋施工面积3221.8万平方米,比2010年同期增长38.8%;房地产开发投资464.9亿元,比2010年同期增长44.8%,房地产开发投资占城镇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43.5%。从这些数据看,房地产业无疑是海南举足轻重的重要支柱产业。
   海南是一流的海岛度假旅游目的地,其热带气候和一流的自然环境是独具优势的稀缺资源,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追求休闲旅游和高品质生活,资源的稀缺性与富裕人群的增加等因素都决定了在建设国际旅游岛的进程中,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房地产业作为海南支柱产业的重要地位不会发生大的变化。
   财新《新世纪》:在旅游战略的强劲拉动下,海南房地产业会不会再次出现如上世纪90年代那样的风险?
   蒋定之:风险与发展是相伴随的,关键是风险要可控。海南房地产业发展的风险问题,可以从两组数据看出一些答案。
   第一组数据,是“十一五”期间,海南商品房竣工面积1200万平方米,销售面积2125万平方米,销售面积是竣工面积的1.77倍,这说明这个市场是建立在需求基础之上的,主体是消费需求。
   第二组数据,近几年来企业自有资金和预付款占房地产开发资金的比重一般在55%以上,今年前三季度达到76.9%,国内贷款仅占14.7%,金融风险相对来说是可控的。
   这两组数据说明,目前海南房地产的运行是健康有序的,市场预期也是好的。
   目前,海南最大的民生工程是解决本地居民的住房需求。我们加大了廉租房、公共租赁房、经济适用房、限价商品房的建设力度。今年已开工建设城镇保障性住房9.37万套,明年计划建设7.91万套,建设强度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的2倍。
   总的来说,中央的房地产宏观调控坚强有力,海南各个层面的规划工作也在不断强化和健全,政策措施落实执行到位,海南不可能再出现上个世纪90年代的房地产泡沫。
  海南政府债务风险安全、可控
   财新《新世纪》:外界对海南省的政府负债也感到担忧呢。你对此如何评论?
   蒋定之:客观地讲,适度的政府性负债,对地方经济发展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这已经被国内外大量事实所证明。当然,欧美债务危机也提醒我们,必须时刻关注债务风险,加强对政府性债务的规范管理,防范债务风险对经济发展造成的不利影响。
   目前,海南的债务风险尚在安全、可控范围之内。2010年,海南全省政府性债务余额共计952.92亿元,其中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率占70.21%,负有担保责任的债务率占22.97%,考虑到担保债务转化为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可能性较小,海南的实际债务率与国际公认警戒线(100%)还有较大距离。此外,海南80%以上债务属于长期借款,每年偿还的债务负担不重,2010年,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偿债率仅为8.61%,比国际公认警戒线(20%)低了11.39个百分点。
   财新《新世纪》:不过,与其他省市相比,海南的政府性债务增长还是比较快,原因何在?
   蒋定之:海南政府性债务之所以增长较快,主要是因为海南建省较晚、起点较低、经济总量不大,基础设施、社会事业发展相对滞后,欠账较多。为了促进海南经济社会健康发展,加快国际旅游岛建设,近几年,海南通过政府的融资平台适度举债,筹措必要的建设资金,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债务。这些资金,主要投向市政建设、交通运输、环境保护、教育、卫生等行业,在支持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提高公共服务能力、改善民生等方面都发挥了较为积极的作用,而且也形成许多优良资产。
   2008年到2010年,海南政府债务余额分别为368.79亿元、534.31亿元、952.92亿元,与之相应,这三年全省的GDP增长率分别为10.3%、11.7%和15.8%;全口径财政收入分别为317.17亿元、376.4亿元、551.68亿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为4390元、4744元、5275元。各项指标的增长与政府债务的增长保持一致,政府债务投资对经济的拉动作用是明显的。
   财新《新世纪》:在政府债务管理与风险防范方面,海南采取了哪些措施?
   蒋定之:这一点,海南很重视。2005年,海南就下发了关于加强政府性债务管理的通知;2006年又下发关于建立依法处置行政机关债务工作机制的通知,并建立了外债准备金的管理制度; 2010年又出台了海南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公司管理暂行办法,通过这些办法和措施,不断加强对政府债务风险的管理。
   截至2010年底,我们累计化解历史遗留债务26.74亿元,农村义务教育债务4亿元。组织了13家会计师事务所对融资平台公司债务开展了清理检查。今后,我们仍会加强融资平台的监管,提高债务资金使用绩效,特别是要减少政府偿债能力对土地升值的依赖。
  重振海南金融业的繁荣时代
   财新《新世纪》:你有长期的金融工作经验,曾在银监会任职五年多。在地方工作时,你被称为“金融省长”。如今到了海南,你对这里的金融生态有何看法?
   蒋定之:对于海南金融业的发展,我认为有三句话是可以讲的。第一句话,海南已经摘掉了“金融高风险区”的帽子,其金融业正步入良性、健康的发展轨道;第二句话,国际旅游岛建设为海南金融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应该充分发挥金融业在国际旅游岛建设中的重要作用,努力把金融业打造成海南的一个重要产业;第三句话,我们要励精图治,重振海南金融业的繁荣时代。

   财新《新世纪》:“金融高风险区”的帽子是怎样被摘掉的?
   蒋定之:上世纪90年代,受房地产泡沫等因素的影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海南成为金融重灾区,资本市场陷入低迷,即使各大商业银行成立资产管理公司剥离了不良资产,海南的不良贷款率还曾高达80%。这几年来,海南整体经济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特别是省委、省政府积极实施 “大企业进入、大项目带动、高科技支撑”的发展战略,国际旅游岛建设为海南的发展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条件和机遇,海南的金融生态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2010年,海南银行体系资金首次实现净流入,改变了自1998年以来连续12年资金净流出的局面。截至2011年上半年,海南金融机构本外币贷款余额2885亿元,同比增长26.8%,增幅居全国第二。银行业金融机构不良贷款率余额和占比继续实现“双下降”,不良率降到了1.46%。
   2010年银行业金融机构实现利润75亿元,同比增长26.74%。资本市场上,直接融资占比约为25.3%,处于全国领先水平,其中,债券市场融资额相当于海南前15年融资的总和。海口农商银行已经挂牌开业,彻底结束了海南没有地方商业银行的历史。
   财新《新世纪》:金融业要成为海南的重要支柱产业,条件是否已经具备?
   蒋定之:金融是现代经济的血液,金融业是现代服务业的高端产业。国务院《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赋予海南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离岸金融等多方面先行先试的政策,这给海南金融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海南要抓住这个机遇,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并争取更大的政策空间,力争用十年的时间,把金融业打造成为海南的一个重要产业。
   财新《新世纪》:你说要重振海南金融业的繁荣时代,具体有哪些想法?
   蒋定之:根据海南金融业发展现状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我们现在提出要重点实施“五个一工程”,即用三到五年左右的时间,办一家海南省的地方法人银行,办一家面向全国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办一家总部在海南的保险公司,办一家海南的信托公司,办一家海南的大宗商品期货交易中心。
   特别要讲的是大宗商品期货交易中心,这对海南经济发展非常重要,海南也是有条件的。海南是全国最大的橡胶生产基地,我们正加大力度开辟利用云南和东南亚的橡胶资源。海南是“南繁”育种基地,全国60%的种子出自海南,几乎各省都在海南设有种子繁育基地。
   所以,只要我们用心去做,金石为开,在橡胶商品交易、种子交易等方面认真研究,拿出方案,争取各方支持,办一家大宗商品期货交易中心是有可能的,重振海南金融业的繁荣时代也是有可能的。
  担心海南思想不够解放
   财新《新世纪》:在海南工作,你主要有哪些担忧?
   蒋定之:海南底子薄,基础差,需要一天干两天的活,但又急不得。一个地方的发展与思想解放程度有很大关系,海南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另外就是人才,需要包括领导人才在内的大量优秀人才。
   地方与地方之间的竞争,可以说也是领导能力的竞争。在海南工作,我不担心底子薄弱,但担心思想够不够解放;不担心缺少思路和办法,但担心能不能把这些思路和办法有效地付诸实施;不担心团队的能力,但担心我们是不是尽到了责任。
   财新《新世纪》:来到海南,你有没有想过在一个经济总量仅有2000多亿元的省份,如何去实现你的执政理想?
   蒋定之:2010年海南GDP只有2000亿多一点,多项经济社会指标在全国处于中下游水平。来海南之前,我对此有一定了解。当我置身于海南经济社会发展当中之后,又进一步加深了许多认识。
   目前,海南无论是经济总量还是产业结构,无论是增长的稳定性还是发展的质量,无论是综合实力还是群众收入水平,无论是富民还是强岛,与先进地区相比,跟中央领导同志的要求相比,同海南百姓的期盼相比,都还有较大差距,海南欠发达的省情没有根本变化。我认为,海南的经济结构是不合理的,海南是全国惟一农业占比超过20%的省份。
   在这种沉重的历史现实面前,我认为,加快发展是当前海南最大的政治,不发展肯定不行,小发展、慢发展也不行。作为政府部门领导,还是应该把抓发展、推动发展作为第一要务,把主要精力放在经济工作上。
   财新《新世纪》:在出任中国银监会副主席之前,你长期在江苏工作,那段地方领导经历对你现在在海南的工作会有哪些影响或启发?
   蒋定之:根据我的经验,经济工作要项目化,要落实到具体的项目上。我比较认同“六个一模式”,即一个项目、一个分管领导、一个责任单位、一个工作班子、一个倒排工程建设的时间计划、一竿子抓到底的架构,这是抓好项目的最好办法。当然,具体到海南的实际,抓项目,抓发展,必须要处理好两个关系。
   一是要处理好发展与保护的关系。生态环境是海南最大的优势,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一时的发展,这种做法,今天使不得,明天使不得,永远都使不得。但是,我们也不能为保护而保护,工业项目一个也不敢搞,基础设施建设也不能搞,作茧自缚,这不行。我们必须在建设中坚持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
   抓项目要严守底线,坚决不上污染的、破坏环境的项目,但又必须把握好“度”,对大项目、好项目,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即使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可以推进的。完全不付代价,又想推进发展,不管是国内还是在国外,恐怕都很难做到。
   二是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政府与市场是调节经济的两只手,这两只手同时发挥着各自不可替代的作用,共同推进经济社会的发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要尊重市场、依靠市场,坚持按市场规律办事,但是强调按市场规律办事,并不是说政府就可以不作为,或者说不能作为。
   海南还处在欠发达阶段,没有经历过工业革命的洗礼,对市场的认识还不够充分,无论是经济活跃度,还是市场化程度,都相对偏低,还没有把所有事情特别是经济活动,都交给市场主体去办的阶段,政府强势积极的作为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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